室内歌剧《搜神四联剧》剧照
说到歌剧的四联剧,人们的第一反应可能是瓦格纳的《尼伯龙根的指环》,四部歌剧一套构成完整的叙事体,一头一尾的呼应象征着一次历史轮回。
近日,一部室内歌剧四联剧的首演引人瞩目。6月5日晚,由上海音乐学院五位本硕学生创作的室内歌剧《搜神四联剧》首演于上音歌剧院管弦排演厅。演出由上海音乐学院党委学生(研究生)工作部主办,上音优秀学生“音才助飞”项目资助。歌剧取材于东晋文学家干宝著录的笔记体志怪小说集《搜神记》,编剧施敏学从原作二十卷的454个大小故事中甄选四则,各自代表了一种可贵的精神气质。其中,潘晓琳作曲的《双鹤》突出了“和”,朱凯奇作曲的《蚕马》突出了“诚”,罗子扬作曲的《琵琶仙》突出了“善”,孙昊瀚作曲的《羽女》突出了人类最伟大的力量“爱”。加上高珏哲作曲的《序》,五段音乐并联构成一部短小精悍的室内歌剧。
室内歌剧的特色就是长度可控,编制精悍,这些在《搜神四联剧》中都得以凸显。四联剧时长九十分钟左右,每部以二十分钟左右的体量较为适应现代人快节奏的生活乃至欣赏口味。在编制上,整本歌剧在独奏乐器层面完全使用民族乐器如古筝、竹笛、笙簧、琵琶和古琴予以表现传统意境,每部歌剧使用的乐器种类不会超过两种,加之不超过两位歌唱演员,亦属大道至简。
但简约不代表简单,歌剧的最终呈现方式就像树的年轮一样镌刻着时代深深的烙印和变故,甚至誉其为德国特色的先锋音乐剧场也不为过。歌剧构思始于2018年,五年来周遭环境曾遭遇重大变化,为因应不时之需,歌剧的创排屡经考验。现场演出竖起了巨大的LED屏幕,水墨画版的动画视频制作节省了现场制作的搭台与布景的成本。预先录制的演唱和演奏片段是为了应对演员无法赶到现场排练或演出的突发情况。由此,《搜神四联剧》有了室内歌剧中极为变幻莫测且较为复杂的呈现方式:不设指挥,预置演出与现场演出同步进行。
错综复杂的呈现方式之后是作曲家对音乐脉络的多重思考。
《序曲》为预制电子音乐加上竹笛、笙、琵琶、古筝和弦乐队,另有两位昆曲演员。率先出现的这几件民族乐器都是后续四联剧中重要的音色意向:竹笛代表双鹤,笙代表蚕马,琵琶代表琵琶仙,古筝代表羽女。四件民族乐器在主导动机之间的互动、对抗、融合为后续章节中的戏剧冲突埋下伏笔。
《双鹤》的乐器编制为预制音乐,打击乐、两支竹笛,一台古筝和两位歌者。配器上主要以民族乐器为主要素材。两支竹笛分别扮演了双鹤夫妇,描绘出古时山水画的意境。中段运用古筝与竹笛,由古筝扮演破坏生态人类的角色,推动戏剧冲突。
《蚕马》结合了拱形结构与奏鸣曲式。配器上,笙代表马的形象,动物的角色更加生动形象,人声与乐器之间形成桥梁,关系更加密切。
《琵琶仙》以预置音乐、琵琶、一位舞者、一位歌者为互动配合。视频中的独角戏和琵琶承担了大部分戏剧推动力量,现场演出的琵琶施以追加音色,亦是四联剧的戏剧高潮部分。
最后一部《羽女》依次由—竹笛(女儿)、女高音(母亲)、男高音(父亲)分别以个人的视角陈述整个故事。竹笛最先吹奏主导动机、音乐中最先透出的水滴声和风声来引领观众代入情节、理解故事。
根据剧情需要,也是个性使然,五位曲作者呈现了形态各异的音乐,有的弛缓,有的紧张,有的直白,有的浪漫,有的传统,有的现代。音乐堆叠交错在一起,既有前后呼应,又各成一派。在音乐总监兼导演李玮捷的统一调配下,歌剧从构思到演出历时五年方得圆满。
音乐会后五位年轻人的创作和由年轻人梯队呈现的演出亦受到国际友人点赞。虽然现场字幕除每部的标题之外并未有配备英文翻译,但来自意大利布雷西亚的音乐人兼画家丹尼尔·艾斯本还是饶有兴致地观赏了整剧。在事后作为观众代表与主创人员的聊天中,来自歌剧之乡的丹尼尔对民族乐器在歌剧中的精彩使用大为惊叹。他也表示,比如在表达家庭关系的《羽女》中如能出现两支竹笛和两位声乐的“四重唱”,相信歌剧的演唱形式便可更加丰满立体。
演出结束后,包括周湘林、尹明五、徐坚强和吴基学等在内的专家也对五位学生进行了现场指导。五位青年曲作者的专业导师陈牧声教授表示,《搜神四联剧》的创作体现出青年人的创造力、想象力,每幕剧都有一些亮点,有值得赞许的地方,但同时也反映了一些问题和不足之处。首先是唱词和旋律问题,没有对汉语声韵的研究、思考和实践积累,在唱词的写作上以及唱词的谱曲上就会出现别扭的唱段,这个也是目前青年作曲学生声乐作品中较普遍的现象;其次是作品结构和内在音乐张力、戏剧性问题,每一幕内部往往采取分段式写作方式,缺乏整体结构观的主题贯穿、力量积蓄和戏剧紧张度,这也是未来创作中亟待解决的问题。以上种种,也是到场专家们较为一致的看法。
室内歌剧《搜神四联剧》的首演是上海音乐学院“教创演研一体化人才培养模式”的一次实例呈现,学生们全程加入了歌剧的剧本写作、音乐创作、多媒体制作、演唱演奏、研讨研究等,此间的得与失、收获和挫折也是他们学习过程中非常宝贵的经验。在传承和创新的路上,应对作曲学子多一些宽容和鼓励,期待未来他们有更多的成功和收获。
唐若甫/文